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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追星真的這麽有用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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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穎女士的家鄉是陸家村, 那邊的人全部都姓陸。

不過在陸穎父親去世後,陸穎便很少帶童依回去。

在童依短暫童年的記憶裏,她只對陸家村裏喜歡聽戲曲的外公還存有一些畫面和印象, 再多其他的,也記不起來了。

陸禮,也屬於那個記不起來的人。

童依低著頭坐在離陸禮最遠的位置, 難免有些坐立不安,甚至心虛地摸了好幾下鼻子。

但是轉念一想, 沒什麽好心虛的。

誰也不會發現她曾經做過半個月的寧詩。

於是她整理了一下表情,擡起頭看向陸禮, 正好對上他的視線。

陸禮像是紋了個半永久的微笑,一直嘴角微微上揚, 觀察著童依,見她看過來, 便說:“你有點緊張。在緊張什麽?”

童依:……

她不知如何回答。

正好此時陸穎女士打完電話回來,笑呵呵地打破了這個局面, “依依,你知道嗎,按照陸家村的輩分來說, 你應該喊小禮舅爺。”

好家夥。

她潑了舅爺一腦袋水。

童依尷尬地笑了笑,隱隱咬著牙, 喊了句:“舅爺。”

“不必不必,那些輩分都是虛的。”陸禮說,“我只比依依大七歲, 喊哥哥就行。”

喊哥哥?

童依不由自主地想起FIGHT裏的陸禮,感覺自己接受無能。

“……那還是喊舅爺吧。”她忍痛做了個選擇。

陸禮笑了笑,沒說話。

陸穎女士反而發覺自家女兒今天有些不對勁, 直接轉移了話題,問起陸禮在國外的一些事情。

童依一邊豎起耳朵聽,一邊埋頭苦吃,時不時擡頭朝站在身側的陳媽說幾句話,誇誇她的廚藝。

陸穎從陸禮的學習情況問到工作情況,再從工作情況問到家庭情況,得知陸禮還是單身的時候,眼睛都亮了起來,瞬間一拍大腿,開啟了漫長說媒模式,把自己閨蜜的女兒如數家珍地一一介紹給他。

童依咬了一口清脆可口的涼拌藕片,撐著下巴看陸禮打太極一樣應付母親,默默投去了一些憐憫目光。

想起自己快二十四歲,也要到被催婚的年紀,忽而悲從中來。

午餐在陸禮答應讓陸穎女士介紹對象的那一刻,結束了。

管他是學什麽心理學還是什麽微表情,果然都抵不過七大姑八大姨的轟炸。

單身狗陸禮,一敗塗地。

童依搖了搖頭,端起一疊水果走到客廳,窩在沙發裏開始刷手機,留他們兩個在餐廳繼續聊天。

從回來到現在,她還沒有細細去看關於宋時越的改變情況。

打開微博,無可避免地看到了#宋時越去世#的熱搜詞。

雖然心裏還是會一緊,但是已經沒有那麽悲傷了。

打起精神,童依從信息量透露最大的各類采訪開始尋找,看看現在的宋時越和自己印象中有什麽偏差。

幾分鐘後,找到了。

原來的宋時越有近視,鏡頭前會帶隱形眼鏡,私底下會帶有鏡框的眼鏡——這個事情在年度新銳音樂人采訪的時候有提起。

主持人進行了快問快答的環節,其中就問道:粉絲都知道您會經常帶眼鏡,具體度數是多少呢?

彼時宋時越穿著簡約大氣的白色流蘇西裝打歌服,眼角處沾了一個月亮小貼紙,垂眸快速回答,語氣平穩,“七百多。”

這個采訪一放出來,粉絲都有些小驚訝,紛紛在下面囑咐他要保護好眼睛。

童依還就此和閨蜜蕭佳說:“八百度的話就會成為可遺傳近視了,難道我和越哥的孩子從小就得戴眼鏡嗎?”

蕭佳直接飛了白眼:“做夢不要在白天做。”

而現在七百多度的近視,現在沒有了。

隱形眼鏡變成了需要表演而戴的無度數美瞳,眼鏡變成了無鏡片眼鏡框或者是工作時防藍光的平面眼鏡。

這個發現讓童依震驚不已,倒吸了一口氣,緊接著又是頭皮發麻。

許多月光姐姐都猜想過,宋時越近視的原因。

可能是因為整天泡在電腦面前做音樂而導致視力下降。又或者是喜歡玩手機造成的,但是現在看來——

居然是因為十幾年前的舞臺激光筆事件嗎?

這一刻,童依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激光筆有多可怕。

她按下手機,從沙發上站起來直沖自己的房間,點開劉茵發過來的文件夾,找到《首次公司年會舞臺》這一個視頻。

點開一看,發現裏面的內容還沒有更新成改變後的舞臺。

童依湊近電腦屏幕,視頻裏出現的FORONE五個少年沒有護目鏡,所有人無一幸免,出現的紅色激光追隨著他們的雙眼,長達兩分鐘。

表演結束之後,FORONE表演區域的燈光暗下來,劉茵卻還繼續拍攝著。

於是童依就在不夠清晰地視頻裏,看到FORONE好幾個人擡手捂住了眼睛,站位在角落的宋時越甚至蹲了下來,一直用手背在臉上擦拭什麽。

或許是……眼淚。

播放到盡頭,視頻重新調轉回開頭自動再一次播放。視頻裏的內容更新了,成為童依穿越過去後的舞臺。

五個少年帶著灰色的護目鏡,跳著吳玬編的舞,享受著臺下的歡呼聲和尖叫聲。

紅點依舊出現在屏幕上,但已經傷害不了他們了。

童依跌坐在椅子上,揉了揉有些濕潤的眼,吐出一口濁氣。

這一刻,童依覺得自己真的在做一件很奇妙,很不可思議,但是很有意義的事情。

也許,自己拯救的不僅僅是宋時越,還有戚楓、霍子狄、宏南和鄭賀明。

“依依?”

樓下的傳來陸穎女士的呼喚,童依回過神來,拍了拍臉蛋,深吸一口氣,笑著應了一句,關上電腦,腳步歡快地下樓。

陸穎正站在玄關處換鞋,還在和陸禮說著什麽,轉頭看自己女兒高高興興地跑過來,笑著捏捏她的臉:“我去公司一趟。你在家要乖,配合小禮做檢查,知道麽?”

高高興興的童依此刻不是很高興了。

她動了動嘴,最終還是在母親的註視下點了點頭。

送別陸穎,陸禮轉身對童依做了個請的姿勢,然後邁步走向客廳。

童依耷拉著腦袋跟在他身後,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上。

“阿姨和我具體說過你的事情。”陸禮率先開口,“她擔心你只是表面上的愈合,所以才會讓我再來幫你看看。但是從剛才短暫的相處,我覺得你恢覆的很好。”

童依垂著頭嗯了一聲。

“那麽現在還在服用艾司西酞普蘭、氟西汀之類的藥物嗎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多久做一次心理疏導呢?”

“沒有再做了。快三四年了……”

陸禮微微挑起眉,有些詫異地看向童依,遲疑地問:“這些年來,你是靠什麽來穩定情緒的?”

童依忸怩地扣了扣手指,“……追星。”

“啊,偶像的力量。”陸禮又問,“還有嗎?”

“畫畫。”

“畫畫啊,對,阿姨說你是美術生。那一般畫什麽?”

“……我喜歡的明星。”

“哦,是誰?”

童依緩緩擡起頭,眼裏有些試探地意味,一字一字清晰地說出來:“宋時越。”

陸禮微微發楞,嘴邊緊密的問話忽而停住了。

“陸……舅爺,我聽我媽說,你曾經也是明星。”童依隨口拿陸穎女士來當借口,“是FIGHT男團成員,對吧?”

已經差不多快十五年了,FIGHT這個詞在陸禮出國後,就沒有再出現在他生命裏過了。

此刻猝不及防地被提起,他竟有些晃神,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,眼神飄忽,像是在回憶什麽。

童依繼續問:“我媽還說,你當時和宋時越所在的FORONE男團是同公司同事,那麽你一定和宋時越很熟吧?”

陸禮目光流轉到眼前的人臉上,看她身體前傾,眼神專註,眉尾上挑,明顯是感興趣的姿勢。

他又露出笑容,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反而說:“你既是宋時越的粉絲,也應該知道這幾天他出了什麽事。可你此刻雙眼放光,姿態放松,眉眼沒有愁雲,看上去並不是很悲傷啊。”

童依迅速低下頭,暗暗皺了皺眉。

只顧著試探,忘記陸禮學心理學的了,可以通過微表情判斷人的情緒。

她稍微坐正,覺得自己沒必要藏著掖著什麽,但還是找了個比較合理的說辭:“傷心依舊傷心過了,哭也哭過了,人不能一直沈浸在悲傷中,得往前走。我現在確實不難過。”

陸禮聽完這話,姿態放松了些許,認真辨析她的表情。

“我問你關於宋時越的問題,其實只是想知道更多關於他的故事,自己做個故事冊懷念他。但是FORONE的時代離我太遠了,我不知道如何追溯。你能和我說一說那你和宋時越的事情麽?”

她說的誠懇,雙眼也沒有像之前一樣躲閃,神色認真極了。

“可以。”陸禮淡淡地笑了,側靠在沙發上,撐著下巴做交易,“如果我和你分享了我和他的故事,你也要如實和我說你的真實病情,不能敷衍我。”

“行!”

“在在這之前,我首先和你說個前提,我並不喜歡宋時越。所以會難免帶有個人的主觀情緒。你就當故事,隨便聽聽就好。”

童依重重地點了點頭,示意他繼續。

“我離開陸家村去公司當練習生的時候,是十二歲,比宋時越大一歲。我們一起訓練了兩年,期間我和他交集不多,但他卻是個很有危險的存在。他唱歌好聽,學舞其他人快,精通的樂器很多,無時無刻不讓我感受到了我的努力和他的天賦相比,是多麽薄弱可笑。”

陸禮扶了扶眼鏡,發現童依不知道從哪裏端來一個果盤,開始吃瓜。

他繼續說:“在第一個男團FIGHT競選時,最後一個名額七選一,其中就有我和宋時越。恰巧的是,我家裏小工廠資金運轉不開,我必須要抓緊這次機會,一來是為了賺錢,二來是因為如果我失敗了重新做回練習生,會給家裏帶來更多的負擔。於是,我花了些心思,把所有可以威脅到我的人所表演的歌曲換掉了,其中就包括宋時越的。”

吃瓜群眾童依一楞,又忽然覺得這確實是陸禮會幹的事情,催促他繼續說:“然後呢?”

“即便我動了手腳,宋時越還是成功了。但就在比賽結束之前,他主動退賽請了個假。於是名額就落在了我這個第二名的手裏。”

“啊?他請的什麽假?”

“這件事似乎鬧得還挺大……”陸禮閉上眼想了想,“他家裏父母鬧離婚,他母親不願意,被家暴了一頓摁著頭簽了離婚協議書。他得要趕去醫院照顧母親。”

童依手裏的叉子掉在盤裏。

關於宋時越的家庭情況,其實是在網上是不詳的,他從來沒有提及過什麽,粉絲只知道的父親是二婚,還有個弟弟。

沒想到具體情況竟然是這樣。

見她發楞,陸禮接著之前的話,說:“我最後成為FIGHT一員出道。而他錯過了這一次機會,在一年後,以FORONE一員出道。”

童依嚼了嚼嘴裏的西瓜,回過神來觀察陸禮。

他表情太冷靜了,好像說的不是自己,就算是說出自己幹了什麽壞事,都沒有任何的情緒,反倒像是一個在剖析自己心理變化的一個學術者。

早就知道故事走向的童依故意提問道:“既然你們都出道了,擡頭不見低頭見的,再加上你有負於他,肯定會明裏暗裏幫他的,對吧?”

“恰恰相反。”陸禮輕笑出聲,搖了搖頭,“我依舊在針對他,針對他們團。宋時越是我自認為的對手,我一直想要超越他。只要贏就好,無論用什麽方法。”

童依聽到現在,忽然明白了什麽,問:“你先說你討厭宋時越,但說到現在你都沒有說宋時越一句壞話,反而把自己說的和個反派一樣。其實,你討厭的不會宋時越,而是曾經的自己吧?”

陸禮微微一楞,似乎也是此刻才意識到,掩飾道:“以我為例,說出回憶從而以一個上帝視角分析自己,這也就是心理治療裏提及的正視自己,接納自己。這樣,一個人喜歡自己,你可以試著這樣做。”

童依抿著唇沒笑出聲,卻莫名的觸動。

其實陸禮是個明白人,知道自己當初做的事情不對,也在內心自省過,這也就是為什麽一說去給FORONE道歉,他就撕破冷靜的外衣朝她砸瓶子。

卑劣的某個人格被拉到陽光底下彎腰致歉,確實是令人焦灼。

童依慢慢露出一個笑容,喟嘆道:“你長大了。”

陸禮投來疑惑地目光:?

童依:……

糟糕,差點把他當十幾歲的陸禮對待了。

她匆忙轉移話題:“呃,之、之後呢?FORONE火了之後呢?”

“之後他們忙起來,就很少見面了。再緊接著,公司倒閉,所有的團都解散了。有些人和我一樣,離開了聚光燈下,選擇了另一個生活方式。也有人還在掙紮。”

“宋時越呢?”

“他回鄉下爺爺家待了兩年,認識了一個作曲人,演唱了一首歌。”陸禮看向童依,“後面的事情,你都可以在網上查到了。”

“哦哦哦。好的好的,謝謝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陸禮整理了一下領口,把話題再度移回到童依身上,“現在對面我還覺得緊張和心虛嗎?”

“哈,哈哈,哪有什麽緊張和心虛啊,舅爺你別亂說哈。”

陸禮看她再度尷尬起來,又回到最初的問題:“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了,現在也輪到你告訴我具體是什麽東西治療好你的。”

童依垂頭笑了笑,眸光微微閃爍,認真地回答道:“是歌。宋時越唱的每一首歌。”

陸禮有些詫異地瞪大了眼,嗯了一聲,像個老學究一樣嘀咕:“追星真的這麽有用?”

童依聳了聳肩,不置可否。

關於她的心理治療,陸禮有用了一個小游戲,借此檢查了她的情緒和精神狀態,發現確實是治愈得很好,便就沒有過多糾結。

童依就像她那個年紀的女生該有的模樣,陽光又開朗,有些小機靈和小調皮,小心思還特別多。

兩人的交流也就到此為止,直到下午三點陸穎女士回來,準備送陸禮回去。

童依站在門口,對正在換鞋的陸禮告別:“舅爺再見。”

“再見。”

送走陸禮,童依上樓又坐回到電腦面前,將文件裏多出來的2GB視頻和采訪文字看了一遍。

FORONE火了之後,公司對他們也越發重視,沒欺負他們,也沒讓別人欺負他們,總之,算是很安全平穩地一直火到公司解散。

隨後便是陸禮說的,宋時越消失了兩年是回外公家了,網上沒有什麽這一段時間關於他的任何消息。

其餘的就都是宋時越因為《灰燼》這首歌成名後能查找到的資訊。

童依癱在椅子上,正在思考下一次穿越是什麽時候,鼠標旁的手機突然間震動起來。

她低頭看了眼來電,接通放在耳邊。

“餵。佳佳。”

電話那頭是她的好閨蜜蕭佳,正在家裏收拾東西,對童依說:“依依,明天就要開學了,你東西收拾好了嗎?”

“開學?”童依並夢中驚坐起,“啊對,我今年大四了……”

“所以,你還沒收拾?”

“嗯,等會兒就開始。”

“好。”蕭佳頓了頓,忽而小心翼翼地問,“那個,你心情怎麽樣?還難受嗎?要不要我們返校後,我帶你去逛街?”

“我不難受,也不想逛街。”童依敲了敲手機屏幕,安慰道,“你放心吧。我很好。”

“那就好那就好。”

“返校後,你陪我去個地方吧。”

蕭佳問:“哪裏?”

“墓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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